賈寶玉每日裏果然與自己說的那樣, 不管天氣如何，都會早早去給王夫人請安。他在王夫人這裏也與探春見過幾面，對一個站都站不直, 字也吐不清楚的小丫頭, 寶玉心內實在無感, 也就先放下了。

他現在正在糾結的，是自己最後一張健康卡, 該不該給賈珠用上, 還是要留給現在還不知道身體好壞的林仙子。要是給他用的話, 自己該用什麽方法給他。

從上次賈元春進宮之事到底讓王夫人給操做成了之後，賈寶玉就認識到了一個問題, 那就是解決問題要趁早——現在賈珠的身子已經越來越弱了, 卻還每日沒日沒夜的讀書，做文章，若是再不改變他的身子, 怕是還會如原著裏一樣早早地去了。

可能是因為王夫人與賈政自己把壞事都做了, 賈珠只是沾了些因果, 並無大惡的緣故，所以賈珠身上也有些酸臭之氣，可是比起賈政來說氣味就小得多了。再說這滿府裏的男人，在賈寶玉自己成長起來之前，有希望能立起來的, 怕是也只有賈珠一個，所以這個人，賈寶玉還是要出手救下。

既然要阻止紅樓上演, 那就讓賈珠這個該早亡的人存在，李紈因此不再形如槁木好了。暗中做了決定的賈寶玉, 沒幾天就等來了一個好機會——張道士來給他送寄名符來了。

說來這張道士對榮國府也算是長情的人，賈代善已經死了這麽些年，他自己也已經被皇帝親封了大幻真人，掌了天下的道錄司，卻還是為了榮國府二房的一個次子，親自上門來送寄名符。

說他是為了榮國府的那點子布施，賈寶玉是不大相信的。現在張道士所在的道觀，已經打上了皇家的標簽，去上香的人不要太多，又見他給哪家的孩子親送過這些東西？

所以來見張道士的時候，賈寶玉還是滿懷著好奇之情的，不是怕那道士看出他的根底——反正天道也說了，他已經把這方小世界都給封了，就是那賴頭和尚跛足道士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——而是想著能不能從張道士這裏糊弄一個健康卡的外皮。

等見了之後，寶玉又相信了一句話，那就是時間是把殺豬刀。現在的張道士，完全沒有年輕時的仙風道骨，沒有原本的出塵世外之態。現在與賈母一起閑話的，分明就是一個有些發福的老頭子。

虧得賈母還能一口一個老神仙地叫得親切，什麽眼神！

就算是心裏這麽想，賈寶玉還是有模有樣地上前給張道士見禮，還隨著賈母的稱呼，向人道：“老神仙好。”

張道士就見一個一身大紅的孩子，大大的腦袋晃當著來到自己面有，見禮時有些頭重腳輕，卻還是自己頑強地把身子站直了。說話奶聲奶氣卻也吐字清晰，不由得眉開眼笑：

“哥兒長得真好，我看著竟有國公爺的稿子。聽說抓周的時候也是抓了書本，怕是要隨了政老爺，將來也是個愛讀書的。”

幾句話正說到了賈母的心坎上，臉上的笑容也更盛：“正是這麽說。他小小的人，心靈著呢。聽他姐姐教二丫頭幾句，自己就記住子。現在學東西比二丫頭還快些。”迎春已經成功地淪為了賈寶玉的對照組。

寶玉覺得這樣也不錯，至少是迎春也入了賈母的眼不是。他在臉上露出了一點象笑一樣的表情：“老神仙是給我送好東西的？”

就這也讓賈母滿意得不行，對張道士道：“這孩子與你投緣。平日裏見誰都是板著個小臉，我們還想著，別是不會笑吧。今天見你竟然有了笑模樣。”

張道士雖然不大相信賈母的話，可是臉上也覺得有光，笑著對賈母道：“這也是我們的緣法兒，哥兒看著就是有造化的。”這才轉頭向賈寶玉道：“哥兒怎麽知道我是來送好東西的？”

賈寶玉理所當然地道：“要過年了。”

一屋子的人都讓他這話逗樂了，賈母笑道：“前兩天他舅母過來，給他些玩器，說是過年玩的，他就記住了。”

張道士也笑著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符來：“這個是平安符，哥兒和那寄名符一起戴著，保哥兒一年都平平安安的。”

賈母忙讓李嬤嬤好生收著，不許褻瀆了。賈寶玉向張道士拍拍小手：“還要兩個。”

賈母從沒見過賈寶玉向人討過東西，一面覺得有些丟臉，一面不解地問：“這是老神仙親自開過光的東西，豈是輕得的？你已經有了一個，怎麽能如此貪心。”

賈寶玉卻一本正經地板著自己的包子臉：“給哥哥，給二姐姐，一年平安。”

張道士聽了也是一樂：“不是你大姐姐在教你嗎？怎麽不給你大姐姐討一個？”

就見眼前的小人，臉上慢慢地有了些悲傷，是的，就是悲傷：“大姐姐的東西，不能隨便戴。”

賈母已經聽懂了賈寶玉的意思，向著張道士嘆了口氣：“唉，說起來也是大丫頭……她父親是個迂腐的，說什麽選秀是朝庭的法度，我們府上世受皇恩，也該思慮著回報一二。這不就非得給元春報名去小選。現在每日裏學不完的規矩。就是帶進去的東西，也是有定數的。”

這下子張道士也就知道，為何賈寶玉說大姐姐的東西不能隨便戴了。若是他真的給元春討了，感於幼弟之情，元春也會珍重這個符。可是那皇宮之中，各等級的人所用之物都是有定數的。何況以元春的身份，進宮頂天也就是做個女官、女史之流，哪兒敢有一點讓人鉆空子的地方？

可是眼前這麽小小的人，怎麽就知道裏頭的厲害了？張道士不確定地看了賈寶玉一眼，卻見人已經向他伸出了白白嫩嫩的小胖爪子，正等著他放符上去。

從懷裏再掏了兩個符放在那小胖爪子上，見小孩兒又向他行禮：“多謝老神仙。”嚇得他忙一把扶住子，生怕那頭把身子一起帶倒。

寶玉在他身上倒沒聞到什麽氣味，不由得皺了下眉頭，這個道士看來還是個正經修行的。張道士看他的一張包子臉，因那皺眉縮得肉都擠到一處了，不由得一樂：“還真和老太太說得一樣，哥兒是個不愛笑的。”

不想他的話剛落，那小孩已經松開了眉頭，對著他燦然一笑：“不打擾老神仙說話，我去了。”那樣一笑，配上滿月一樣的面龐，黑漆漆的大眼，竟讓人覺得煩惱頓消一樣。

定定地看著賈寶玉又向賈母行了禮，轉身出了屋子，張道士才向著賈母道：“哥兒是真有造化之人，只是木秀於林，風必摧之，老太太還是著意些才好。”賈母跟著點了點頭。

賈寶玉即得了平安符，哪兒還等得賈珠到賈母這裏請安再給他——賈珠的身子一日弱過一日，入冬後三天能有一天過來請安就算是好的了。

“拿鬥篷，拿手爐。”他向李嬤嬤吩咐著。

李嬤嬤不解道：“已經快用中飯了，二爺還要做什麽去？”

賈寶玉理所當然地道：“去看大哥，送符，老神仙給的，保一年平安。”

好吧，你的理由真強大，李嬤嬤竟無言以對，只能默默地讓人給他再套上件襖子，加上件鬥篷。一行人又跟著賈寶玉慢慢地向賈珠住的院子而去。

不慢也不行，這寶玉自從自己會走之後，再不肯讓人抱他，就算是路上多歇兩回，也非得要自己走不可。要是不依了他，再是不愛哭的人也能哭給你看。

等到了賈珠屋內，他已經走得一身是汗了。李紈接了他進來，一邊讓人快些給他脫了鬥篷，一邊笑道：“寶玉又是自己走來的？怎麽偏不讓人抱？看走得這一頭的汗，著了涼可怎麽好。”

賈寶玉對李紈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，就問：“大哥呢？”

李紈聽他問起賈珠，眉頭不由得收起：“在書房看書呢。”

國罵，必須國罵！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人，真是多餘給他送健康卡。可是不送也不行，要是他死了，自己將來的教育都得成了問題——賈母王夫人會因賈珠之死投鼠忌器，賈政卻一定要把對賈珠那份期望一並加到他身上。就等著冰火兩重天吧。

小大人一般嘆了口氣，賈寶玉對李紈道：“唉，大哥太不知道，愛惜身子。嫂子勸他。”

李紈有再多的擔心，也讓他這模樣逗得一笑：“我可勸不住，你且去勸勸吧。”

做好人也得讓人知道，省得將來李紈還覺得榮國府多對不起她：“嫂子一起來。”

自己竟然帶頭就要出門，慌得李嬤嬤一把拉住道：“我的小祖宗，好歹先落落汗再出門，要是著了涼，我也別活了。”

賈寶玉卻堅持道：“不遠。”

李嬤嬤簡直不能更心塞：人人都覺得她做了寶玉的奶娘，是府裏頭一份的體面差事。的確，她的用度不差，月錢也是五兩銀子一月，比起二姑娘與三姑娘的奶娘足足多了一倍還多，平日裏老太太的賞賜、王夫人的賞賜也是常得的，實惠不少。

這些卻無法掩蓋，她看大的這個孩子太有主意的事實！

別的不說，只說這小小的人，來看大爺這麽遠的路，不讓人抱非得自己走，走了一身的汗卻不肯多穿衣裳，若是得個傷風之類，她這個做奶嬤嬤的，就是脫不了的幹系。

若是再加上自過了周歲，就自己死活也不肯再吃奶等事，若不是此事老太太把前因後果知道得清清楚楚，太太那裏簡直都能活撕了她。

“不遠也不行，二爺現在才多大，又快要過年了，二爺就別替我招禍了。”李嬤嬤聲音裏都帶了哭腔——這也是她對付賈寶玉唯一的法子，哭給他看。

賈寶玉不由得嘆了口氣，一臉拿你沒辦法的表情：“算了算了，聽你的吧。快些。”

李嬤嬤臉上的得意一閃而過，賈寶玉也不稀得與她計較，李紈倒讓寶玉那聲嘆又給逗得莞爾，任誰見到一個還沒人腿高的小不點，卻老氣橫秋地嘆氣，那嘆息中還有些歷盡滄桑，都會忍不住發笑。

不過她的笑也只一下子就收了，看著人把賈寶玉重新包裹起來，再親手扶著他邁過了門檻，一起向著書房而去。

書房裏也是淡淡的藥味，讓賈寶玉小小的眉頭已經結了起來，看向李紈：“該讓大哥躺著。”現在你不逼著他好好休息，有你哭的時候。

李紈苦笑了一下，並沒有接他的話，對著還在看書的賈珠道：“大爺，寶玉來看你了。”

賈珠剛聽到李紈聲音的時候，明顯的眉毛也皺了一下，那神情倒與賈寶玉真有些相似。只不過賈寶玉臉圓圓的，賈珠的臉已經瘦得看不見肉，賈寶玉的臉色紅潤，賈珠的臉上卻有一層灰氣籠罩。

等看到跟著李紈一起進來的賈寶玉，賈珠的臉上才有了些笑意，還站起了身子，對寶玉道：“你怎麽過來了，怎麽不和你嫂子一起玩，又來給我搗亂了？”

賈寶玉見賈珠站起來的身子，就和一根麻桿套了一件衣服一樣，雖然是在屋裏，還生了火盆，可是讓看到他的人就是覺得他一定很冷。

“大哥，不聽話，太太不讓你看書了。”賈寶玉盡量讓自己的包子臉更嚴肅一點，好讓賈珠對他的話重視起來。

賈珠得他關心，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一些：“知道了，看完這兩頁就不看了。”

賈寶玉瞪他：“身體發膚，受之……”裝成自己想不起來的樣子，直接說出結論：“不敢毀傷！”

賈珠讓他逗得笑容更盛：“對，你說得對。又是你大姐姐教你的？”

賈寶玉點了點頭：“嗯，是大姐姐。年後不能教了，我和哥哥學，一起教侄子。”

猛聽賈寶玉提起侄子，賈珠打件反射地看向李紈：“你有了？”

李紈臉早就紅了起來：“沒有沒有，不知道誰和寶玉說起過，他給記住了吧？”

賈寶玉卻一本正經道：“有小侄子，現在就有小侄子。”

李紈臉更紅起來，心中又隱隱盼著小孩子眼凈，說不定真的能看出些什麽。不確定地看向賈寶玉：“寶玉是聽誰說的？”

那還用誰說？按著原著的時間線，賈珠就活不過這個冬天去。他死的時候你有了遺腹子，那個賈蘭現在可不就該在你肚子裏了。

他搖了搖頭，又點了點頭：“我就知道。”我現在是個小孩子，說不清楚你能拿我怎麽樣！

賈珠拍拍他的臉蛋：“別胡說。好了，去和你嫂子玩吧。”

寶玉還是搖頭，這人還真是頑固：“大哥一起玩。”

邊上卻有個丫頭笑嘻嘻地過來道：“大爺還得讀書，等著參加明年春天的春闈呢。二爺還是先玩去吧。”

擡頭一看，正是賈珠通房中的一個，平日裏跟著賈珠去榮慶堂也請過安的。在那裏她可不敢這麽對賈寶玉說話。現在敢出頭，難道是覺得這書房是她的地盤，還是覺得賈珠是做哥哥的，自己這個做弟弟的不能對他的屋裏人怎麽樣？

還真是臉大！

“出去，主子說話，不許插嘴！”賈寶玉很有氣勢地對著那丫頭擡起小胖手，一根白嫩嫩的手指，指著房門的方向：“沒規矩。”還一臉鄙夷地看向了賈珠。

已經把賈政那套“端方”覺得八九不離十的賈珠，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紅意，尷尬地捂嘴清咳了一下，沒理會那丫頭暴紅的臉還有求救的目光。

李紈心下卻暗自得意，對那丫頭道：“沒聽到二爺的話麽，還不快些出去？”

那丫頭臉還紅暈未退，又讓李紈這一出聲給剌激到了，不由得叫了一聲：“大爺……”其聲調之婉轉，其餘韻之悠長，讓賈寶玉生生打了個冷戰。

賈珠與李紈都看到了這個冷戰，忙問他是不是冷著了，又說讓他快些回李紈屋裏暖一暖。他卻仍不依地指著那丫頭：“嚇著我了，壞人。勾引男人，是個狐貍精。讓太太打發出去。 ”

誰家不到三歲的孩子這麽說話，賈珠已經把目光森森地對上了李嬤嬤，覺得定是她們平日裏嚼舌頭，才讓寶玉聽到了這些話。他的臉也沈了下來，向著賈寶玉沈聲道：“滿嘴裏胡說的是什麽，誰教給你這些村話。看不我不告訴老爺。”

賈寶玉就撇了撇小嘴：“哥哥讀書，該清靜。一個丫頭，就該在門外。幹嘛進來？我不來，是不是她一直就在？那就是勾引，還讓大哥罵我，狐貍精。”說完眼裏竟然已經有了淚意，卻倔強著擡起了小下巴，那意思是不讓淚掉下來。

李紈看得心疼，覺得賈寶玉剛才也是替她出了一口氣，對那丫頭喝道：“還不出去跪著，等二爺走了再收拾你。”

賈寶玉聽了李紈的話，不由得心裏搖了搖頭，這樣的丫頭，在賈珠的心裏怕是比李紈的份量還重上兩分，等自己走了，說不定李紈不光收拾不了她，還得讓賈珠的偏心氣上一回。

算了，自己既然已經想讓李紈不成槁木，那就幫人幫到底吧。他小人家把臉轉向李嬤嬤：“去請太太。”

怎麽突然就要去請太太了？李嬤嬤這下子是真想哭了。不想賈寶玉直接打消了她的念頭：“哭也沒用，快去。要不我自己去。我讓丫頭欺負了，哇……”說著他忍了半天的淚，不光掉了下來，還是滂沱而下。

一屋子的人都讓他這樣不講理的招數給鬧得楞住了，明明是你開口攆人，還罵人的好不好，怎麽現在就成了別人欺負你了？

又是拜賈寶玉平日裏不常哭所賜，他這一哭，可是一時半會哄不好的。李嬤嬤忙讓人快些去請王夫人，自己把寶玉抱起來，又不敢久抱，只好將人放在賈珠書桌前的椅子上，輕聲哄他道：“二爺快別哭了，一會兒老太太知道了該著急了。已經讓人請太太去了。”

可是今日賈寶玉卻沒有平時那麽好哄，他把自己另一只一直攥著的小手裏的東西，向著賈珠扔了過去：“最討厭大哥。”

李嬤嬤唬了一跳，剛才寶玉這個動作和話語，可以說是不悌得很了。就算他還只是個孩子，可是賈政與賈珠卻都是迂腐的，若是賈珠教訓賈寶玉，她也不敢以寶玉年紀小為由，為他求情。

等看清了賈寶玉扔出去的東西，李嬤嬤才悄悄松了一口氣，自己上前把東西撿起來，呈給賈珠道：“這是張神仙開過光的平安符。本來今日裏張神仙來給二爺送寄名符的，見二爺生得得人意，合了他老人家的眼緣，才又給了二爺他老人家親手開光的平安符。二爺惦記著大爺的身子，也替大爺討了一個，還親自巴巴地送來了。”

聽到沒，我們家主子可是惦記你這個做兄長的，才大冷天自己親自過來給你送平安符的。你那個通房沒輕沒重地想攆主子出去，可不就是欺負人？李嬤嬤這麽一想，覺得自己主子做得還真沒錯，直接用刀子一樣的眼神，瞟向了那個丫頭。

賈珠與李紈聽了，心下也是一陣熱乎，不管這東西管不管用，也不管這東西值不值錢，只賈寶玉這份疼兄長之心與誠意，就已經值得他們感激了。

又清咳了兩聲，賈珠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賈寶玉道：“是哥哥錯怪你了，多謝你想著。”

賈寶玉卻沖他翻了個白眼，又想起這動作是賈元春不讓做的，自己收了起來，卻把頭轉向李紈那邊，就是不理賈珠。賈珠無法，只好以目示意李紈為自己說些好話。

李紈彎腰向賈寶玉道：“嫂子也謝謝寶玉想著你哥哥。你可有什麽想吃的，想玩的，告訴嫂子，嫂子讓人給你做去。”

是了，現在的李紈，因賈珠還在，也隨著王夫人理些雜事。這讓她有底氣說這樣的話，而不是如原著裏一樣，起個詩社東道還得去王熙鳳那裏貼補。自己今天，應該是讓李紈好感大增了吧？賈寶玉不確定地想著。

然後他決定把這份好感再擴大幾分：“嫂子坐，侄子不舒服。”

聽他仍然如此一口一個小侄子，李紈看了賈珠一眼，覺得不管是真是假，自己也該請個大夫來看看。萬一寶玉說得是真的呢？這麽一想，倒真覺得自己身上無力起來。可是現在賈珠還站著呢，她如何能自己坐著，拍拍賈寶玉的肩膀：“嫂子不累。”

賈寶玉肯定地道：“侄子累。”說得真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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